12月18日的纽约证券交易所被红色元素占领:交易所的内内外外都拉上了鲜红夺目的巨型条幅,上面书写着三个浑圆卖萌的字母AMC——赶在圣诞节钟声敲响之前,美国第二大院线公司AMC院线在纽交所上市了。其架势简直就要抢了最爱红衣的圣诞老人的风头:站在高高的开市敲钟台上,近20人的上市团队是一水儿的红领带、红围巾——这是在向他们的中国老板王健林致敬。
王健林赌赢大冒险
时针倒转回2012年的5月21日,大连万达集团宣布,与美国AMC影院公司签署并购协议,购买该公司100%股权,并承担该公司债务。万达集团总共为此次交易支付31亿美元,包括并购总交易金额26亿美元,以及并购后投入不超过5亿美元运营资金。这场中国民企的海外最大收购让世界看呆了。
当时的AMC在资本市场上很不遭人待见。有着90年历史的院线公司在美国已属夕阳产业,在互联网浪潮的侵袭下,想把人们劝入电影院是越来越难。AMC在2007财年以前就连续9年亏损,累计亏损额达5亿美元以上,而2007财年之后也是亏多赢少,万达收购时其负债高达近20亿美元。赔本赚吆喝的质疑声不绝于耳。
这些声音现在终于可以平息了。AMC的发行股价是18美元,开盘价为19.18美元,较发行价上涨7%。以开盘价记,AMC股权总市值达到18.68亿美元,其中万达集团持有股权市场价值约为14.60亿美元。相较于1年前万达集团对AMC收购时7亿美元的股权价值投入,AMC的股权价值已增一倍。
而今年前9个月,AMC营业收入为20亿美元,净利润8478万美元,与去年同期净利润4564万美元相比,接近翻番。
是万达具有点石成金的魔力,可以将一家常年亏损的企业一年间扭亏为盈?这笔帐万达董事长王健林心中其实早已算好。
王健林曾经表示:“我们没有对AMC做什么大手术,给它资本金可以降低负债率,提高评级标准,它的募资就会更便宜。再给一个稳定的工作岗位,给一个机制,就什么都行了。”
所谓机制,王健林透露只要AMC能创造利润,万达将拿出AMC利润的10%奖励其管理层:“我赚的钱,原则上不拿走,在美国继续扩大投资。”他相信,这些看起来“小小的”制度变革,将给AMC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如今看来,王健林料中了。AMC团队热情饱满的对业务进行了各种调整,成绩斐然。
2013年前9个月,AMC在美国新开3家电影院,新增25块屏幕,永久关闭4家影院29块屏幕,暂时关闭300块屏幕,重新开业266块屏幕;AMC还剥离了1家英国影院、7家加拿大影院,因此所获得的由于免除长期租约相关义务的抵债约3900万美元。
为改善观影体验,AMC将影院里座椅升级为豪华型。这虽然会损失66%的座位安放空间,但上座率却可以提高91%。这种改变最早约两年前开始,在获得万达资金支持后,开始加快进展速度。截至2013年9月30日,已有28家影院、327块屏幕完成座椅改造,还有7家影院、65块屏幕在建。最早开建的5个地放已经全部收回成本。AMC测算至少1/4的观众有此需求,未来5年还会投入约6亿美元用于1600块屏幕的座椅改造。
食品饮料在原本的爆米花、热狗、软饮老三样之外,新设的鸡尾酒廊可以让观众在观影前后有一个舒适的朋友相会地;而且坐在位置上吃爆米花在AMC看来也已经落伍了,他们甚至坐在躺椅上的观影者可以在自己的位置上享用厨师掌勺的大餐——尽管暂时还很难想象美国人是如何做到在享受大餐与专注看电影之间平衡,但AMC称其目前只占总量3%的配餐影院所贡献的食品酒水收入占到整个食品酒水收入的9%,未来要持续加大投入。
“如今的影院经营模式正在转变,不再以量取胜,而在于顾客体验”,AMC的首席执行官Duncan Niederauer表示,他在AMC纽交所上市日所系的领带甚至比万达的首席代表文化产业集团执行总裁张霖的领带红得更正。
从AMC招股书中公布的财报可以看到,今年前9月的收入增长,票房贡献约4695万美元,餐饮食品贡献约4300万美元,即使营业成本也同比上涨了约5000万美元,总体盈利仍比去年同期多出4000多万美元。
万达的乾坤大挪移
相对于AMC此前的财团机构所有者,在万达这儿,AMC可能才感觉到像是被亲娘养着的孩子。
2004年时,AMC就为5家私募基金持有,被阿波罗等私募基金收购时,AMC已负债15.07亿美元,此后八年见,新东家们并没有压低负债率,反而是让AMC不断发债将雪球滚大,以便将投入的资本金抽出。截至2012年3月29日,8年间AMC的负债已经翻了一倍多增至36.38亿美元。
而在与万达长达2年多的谈判期间,其实早已抽回资金、“零成本”谈判的AMC老东家一直在拿上市作为压制万达议价的筹码。从2010年7月提交上市申请,直到2012年9月万达收购正式完成以后,AMC的前马拉松上市申请才被撤销。“那是一个艰难的谈判”,王健林后来回忆说。
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的谈判,只管供给不求回报的放养,王健林总不会是在行国际人道主义?在商言商,王健林不会做亏本的买卖。能够位居中国首富,王健林的心眼手,一定比绝大多数人想得更深、看得更准、抓得更快。
今年9月发生在中国东海岸青岛市僻野荒乡的红毯秀把世界都震晕了。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约翰特拉沃尔塔、妮可基德曼、凯瑟琳泽塔琼斯、凯特贝金赛尔以及一大帮好莱坞的顶级人才,不顾舟车辛劳,齐齐出现在远东这座从未在世界影视娱乐产业版图上留下任何痕迹的陌生城市里。不仅中国还没有哪个著名的电影节能齐聚这样的明星阵容,除了奥斯卡之外,在世界任何其它地方能把他们聚在一起也不多见。他们的到来,只为了一块招牌——万达。
有知情人告诉腾讯财经,“想往好莱坞送钱的中国房地产商很多,但别人不搭理你,很多东西不是靠钱就能解决的。”
“收购了AMC,万达就为自己赢得了在好莱坞的江湖地位”,熟悉好莱坞电影工业的中国著名影评人周黎明对腾讯财经表示,“明星们是需要帮制作公司为院线公司站台的。”AMC旗下影院占据美国票房的近20%,并在全美票房最高的10家影院中占有7家,在核心城市的市场话语权首屈一指。维护好与AMC的关系,无论是明星与其经济人公司、还是制作公司,都是在为自己的饭碗加保险。而万达与AMC联手,更是将内容推广平台的联想从美洲跨越到了中国。
而万达在外界营造的拥有雄厚的财力的形象也令好莱坞敬畏。一位在青岛红毯秀现场和好莱坞四大经纪人公司打过交道的人告诉腾讯财经:“他们对万达感到敬畏,觉得万达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把他们给买了。”
腾讯财经记者在最近一次万达媒体见面会上曾问王健林:万达将来会不会收购好莱坞的经纪人公司或者制作公司?一直快速接问的王健林沉吟良久,最终蹦出几个字:“现在不能说。”
其实,如果再去收购好莱坞的制作公司,万达是会面临制度性障碍的:美国电影业有反垄断法,对上游制作公司和下游院线公司的所有者有明确区分。不过收购经纪人公司就没这么大障碍。
而在周黎明看来,未来5、6年,好莱坞会出现6大电影制作公司之一被中国企业收购的情况,就像当年日本企业初蹈海外风云时索尼收购哥伦比亚一样。而如果真有这天,万达又岂会甘落人后呢?
对于正在宣称向文化旅游产业转型的万达而言,掌控好莱坞的资源无异于手握尚方宝剑。尽管这种掌控程度目前除了请明星过来走红毯之外,其余还很难说,但万达毕竟开始了第一步。
而如此大手笔的跨界给万达带来的风险远比外界想象的小。万达毕竟还是以地产业务为支柱,其它业务的一时好坏并不伤筋动骨。仅此青岛东方影都项目为例,其住宅项目楼面地价平均仅为380元/平方米,目前同区域内新建普通商品房的售价约为8000元/平方米,据此测算,仅住宅一项,在全部销售完成后万达便可获得约200亿元左右的收入;对于留下过好莱坞明星们芳踪倩影的宝地,这个地皮在当地想不火都难,该住宅项目预计将于今年底前正式对外销售。
王健林自己也承认纯文化旅游产业的收入不会太多,到2020年,万达的保底目标是文旅产业做到800亿元的收入,而此时万达整个产业收入将达到6000亿元的规模。与地产相关的业务收入,无论是销售型、租赁型、还是自营型,总体上仍有5000亿元的收入规模,足以支撑万达帝国。
狠劲儿地网罗布局文化旅游资源的万达,醉翁之意不在酒。区区800亿的文化旅游产业规模,却能为数千亿的产业规模保驾护航。在住宅地产遭调控、商业地产遍天下的局面下,文化地产正在成为新的绿洲。
在王健林的指挥下,万达从商业地产、到自持院线、到AMC、到好莱坞、再回到国内的文化地产,划出一条近乎完美的资源连接路线图。
并非完美的上市
万达AMC虽然上市,但离完美尚远。18美元的发行股价选择的是预期18-20元股价的低端价位,侧面反映了发行者对市场预期的信心不足。开盘价较发行价上涨7%,达到19.18美元,但当日收盘价18.90美元,涨幅又跌落2个百分点。而刚刚超过3亿美元的融资,离解决AMC的高额负债仍然任重道远。
此次上市申请也出现些许慌乱。从纽交所的申请记录上看,自今年8月30日AMC正式提交招股说明书以来,招股书就被不断修改,共出现了6个版本,最后两个版本甚至是在一天之内先后提交。而其修改内容在多处关键数据上也出现差异。
比如2008财年的净利润在招股书S-1文件与年度财报10-k文件中就分别是亏损620万美元与盈利4340万美元两个截然相反的数据。所使用会计原则的不同有可能造成数据差异,由于万达与AMC都正处在上市静默期,暂无法向其求证。
业内对AMC的远期业绩还是表现出谨慎观望。今年前9月虽然AMC有8478万美元盈利,但其竞争对手帝王娱乐(Regal Entertainment) 和喜满客影城(Cinemark Holdings)的同期净利润均已超过1亿美元。
来自Bloomberg的分析认为,未来AMC的利润增长将显著慢于其另外两大竞争对手,在未来两年中增速为8%,而帝王娱乐和喜满客影城的增速将分别达到14%和18%。
其中原因包括,和其另外两大竞争对手相比,AMC的影院主要集中在美国超大型大城市,在纽约、洛杉矶、芝加哥等地市场份额占据着绝对主导地位,但这一市场结构却决定了AMC的运营成本可能更高,同时,在这些大城市的利润增长相对其他中小城市来说也较为平缓。
而对于万达与AMC联手的规模优势,美股分析师大卫汉考克(David Hancock)也向腾讯财经表示,“虽然院线有更大的规模意味着在对电影公司以及其他影院相关物资供应商的谈判中能占更多优势。然而电影展映始终是一门地域性的业务,更大或者具有全球规模的优势效应在这个行业中并不是立竿见影。”
尽管前途仍是疑虑重重,但AMC还是赶在2013年结束之前上市了。今年被称为是2000年互联网股市泡沫后美股市场的最好年份,共有222家企业上市,而AMC则被视作搭上今年旺市的最后一班车。
伴随着圣诞老人的鹿铃声响起,AMC上市对于万达来说,是个再好不过的圣诞礼物,或者送给正期待上市的万达院线和万达商业地产提振市场信心,或者送给久谈不下的欧洲院线更增诚意。